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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6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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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6 章

第二天,林煦帶著結案報告,依次到支隊長辦公室,局長辦公室簽字。

孟局簽完字後,瞧著林煦並沒有一個案子完結後的輕松,於是開口,“我知道你不甘心,但沒有證據,沒有線索,這條死胡同就不要盲目撞上去。”

“難道我們就這樣置之不理嗎?”

“什麽叫置之不理,這人觸犯法律了嗎?有證據嗎?警方光憑死者郵件裏的只言片語,還有一個不清不楚的APP,我們能給他定罪嗎?”孟局看她油鹽不進的樣子,蹭一下就火了,“就算你能耐找到這人了,以什麽罪名逮捕他?”

林煦直挺挺杵在老局長眼前,不說話。

孟局長嘆了一口氣,“刑法的範圍終究是有限的,這一點我早就告訴過你,我看這個案子給你辦魔怔了,”孟局把簽好的文件遞給她:“材料送檢之後,你們隊休整休整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林煦接過文件,昨天司辰心的建議她回去考慮過,這人行為確實游走在刑法之外,警方抓到也奈何不了他,只有提高女性的防範意識,才是有效杜絕此類行為的有效方式。

“師父,我想讓宣傳部門發篇文章,雖然我抓不到這人,但是我們可以以這個案件為例,讓其她女性提高自我防範意識,達到警示目的。”

“嗯...”孟局端著茶缸對這個提議表示讚同:“這個建議很好,但是要註意措詞,不要引起非必要的恐慌,也不能透露案情信息。”

“我明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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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煦從宣傳科出來後,七拐八繞來到法醫樓後門,今天天氣不好,早上出門霧蒙蒙的還夾著小雨,現在雨比早上還大些,絲絲縷縷連成半透明的絲線,從高處紛紛揚揚墜入人間。

殯儀館的車停在院中,濕漉漉的天氣給白色車身鍍上一層灰敗沈重的氣氛。

沒當有受害者家屬來認領遺體的時候,整個法醫樓都充斥著悲痛的哭聲,他們的悲傷難以抑制,有人大聲痛哭,有人則小聲嗚咽無法言語。然而,元莉不同尋常。她今天梳妝打扮整齊,特意做了發型,身穿一件收腰短外套,下身搭配了一條完美貼合她身材的過膝裙,腳踩黑色小羊皮高跟皮鞋。

她如一道風景與哀傷的背景形成鮮明對比。體面又從容。

元莉在家收拾女兒小時候的東西,發現女兒高中寫給自己的一封信,這封信為什麽是沒有送到她手裏她不清楚,但裏面的內容將是她餘生的信仰。

【親愛的媽媽,你還記得上周帶我去咖啡廳的那次嗎?我在隔壁桌戴著耳機寫作業,你在和客戶談事情。周末的咖啡廳總是嘈雜吵鬧,我需要十分專心才能聽清你們交談的內容,我從你自信的談吐、專業的分析及理性的態度中看到了你的優秀。媽媽,你不知道當時的我是多麽興奮,多麽崇拜你。你是那麽的沈著、優雅,給人以安心和力量。

但此時此刻,我並不是當時的那個興奮的女兒。我感到非常失落和難過。今天回家的時候,看著你在廚房忙碌的背影,我心頭湧上了一絲酸楚,忙跑到衛生間洗臉,捧著冷水一遍遍沖洗,洗到雙眼通紅,洗到你看不出端倪。我為什麽會如此難過呢?因為我明明有如此優秀的媽媽,可她卻為了我在這個封閉的小空間中度過她的青春歲月,因為我糟糕的成績而惱怒。

如果沒有我,如果沒有家庭蹉跎,媽媽應該和那天一樣優雅。

媽媽,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,我是說假如,請你不要悲傷,也不要難過,你可以過自己的生活。我希望你能夠釋然,能展翅高飛,能做你自己。】

元莉在簽完各種手續後,終於再次見到了她的女兒,上次見面是爭吵的盛夏,短短數月以至深秋,她們天人永隔。那塊布下面是她養育了二十三年的女兒,從懷胎十月到蹣跚學步,看著她一點點成長,可天不遂人願,她的女兒如今只剩一具枯骨。

“需要看一眼嗎?”許槐之機械式地問道,他作為法醫見慣了各種生離死別的場面,早就麻木了。

“不用看了。”元莉紅著眼,她知道揭開會看到什麽,她希望夢裏是女兒二十三歲最美的模樣,她要永遠記得女兒最美的樣子,“送上車吧!”

幾人輕手輕腳的將屍骨裝入袋子裏,元莉不敢看只好在外面候著。一行人來到廊下,殯儀館的運屍推車已經等了很久了。

“師傅,麻煩輕一點。”元莉叮囑道。

殯儀館這次出車的是兩個大漢,他們見過的屍體怕是要比法醫多一些,輕點重點對屍骨本無所謂,但活人心中需要慰藉。

司辰心在右邊廊下看著屍骨裝上了車,元莉謝過法醫和刑警,認識的不認識的她都感謝了一遍,才撐傘轉身,她沒有直接上車,而是走到司辰心跟前,“姑娘,上次謝謝你的巧克力,就像你說的,我要為自己活著。我女兒也喜歡我這樣。”

聞言,司辰心看著漫天的蒙蒙細雨,對著元莉淺淺一笑,“阿姨,天總會晴的。”

兩人握手告別,車子駛出視線,司辰心低頭盯著被雨水打濕的袖口,潮了一片,她在騙元莉,也在騙自己,生死永別對活著的人本就是漫長的折磨,是夜深人靜輾轉難眠濡濕的枕頭,是夢中永遠無法擁抱的遺憾。

“她和你說什麽?”林煦特地走過來寒暄。

司辰心今天了一件深灰色的圓領外套,扣子扣到了最上面,只露出裏面的襯衫衣領,腰帶束出盈盈一握的腰身,垂順的面料一直到小腿,圈著裏面一條略長於外套的白色裙擺,蕩漾在身周。

林煦還是喜歡她穿淺色的衣服,深色衣服穿在她身上從遠處就能感受到拒人千裏之外的氣場。

司辰心沒有看向林煦,而是目光茫茫地對的天幕降下的紛揚雨絲,說:“她來感謝我上次給她的巧克力。”

巧克力?!林煦想起來,是那一晚,她說她的摯愛不在的那次。

林煦腦海裏只記得那晚安靜的大廳,晦暗的夜色,她說——我的摯愛也不在了,沒有見最後一面,也沒好好道別。

她原來有一個深愛的人!

“女兒是她在世上的唯一血親,今後她就孤身一人了。”林煦收回思緒,將目光也轉向眼前的雨,“你說,她以後怎麽辦?”

司辰心看著眼前淅瀝的雨,沒有立即回答,她把手插回兜裏,“怎麽辦?自然是在失去女兒的悔恨中,抱憾餘生。”

“她會告訴所有人她在努力生活,會從女兒離世的痛苦中走出來,會在熱鬧的人群裏歡呼,所有人都會認為她走出來了。”

“只有她自己知道,在人潮褪去時心裏的荒蕪會一點點漫出來,在漫長的黑夜被悲傷淹沒。往後餘生都不可能有真正意義上的走出痛苦。”

林煦感覺她所說的不僅僅是元莉這個可憐母親,而更像是在說她自己。今天的她和之前不一樣,雖然無法說出具體的差別,但她似乎沈悶、壓抑,像是蒙上了一層陰影,冷漠又倔強。

“開心是一天難過也是一天,與其沈溺痛苦不如主動選擇輕松一點的活著。”林煦安慰道。

每個人都註定要經歷親人的離去,這是生命無法回避的一部分,身為警察的她更深刻地明白生命的脆弱和無常,死亡帶來的不僅僅是悲痛和痛苦,還有她對生命的思考和珍惜。

司辰心沒說話,她的眼神沈郁而凝重,那是一道刻骨銘心永遠無法愈合的瘡疤,沒經歷過那種痛苦的人是無法理解的,她們光是活著就已經耗費了全部的力氣。

“林隊我該去工作了。”司辰心莞爾一笑轉身離去。

她明明在微笑就連眉眼都那麽溫柔,林煦卻能感到了她內心的悲傷。這種情緒並非僅僅是環境所帶來的,而是那種由內而外、深深地根植於她內心深處的哀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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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午隊裏聚餐,這是每破獲一樁案子的傳統,盡管結束的並不是那麽完美,但飯還是要吃的,他們還是選擇常去的那家,莫湯湯提前預定了位置,服務員帶著他們上了二樓最大的包廂。

此時二樓,臨窗的客人和老板起了爭執,穿著考究的男子,一臉不滿的對老板說道:“我不要聽什麽太忙了忘記了的話,我和點單的服務員說的清清楚楚不要放洋蔥,她當時也答應了。”

老板彎著腰一臉訕笑地道歉:“實在不好意思,這道菜是本店的招牌,洋蔥是固定的會用的配菜,估計廚師一順手就把洋蔥給放下去了。”

男人看了看表妥協道:“你們廚房再給我做一份,錢我照付,我等的人馬上就要到了。”

“行,我讓廚師給您再做一份,這回我親自盯著。”老板端著那盤菜退了下去。

“這麽有錢請客,不去米其林來這下館子,可真稀奇!”莫湯湯坐在視野絕佳的位置剝著瓜子吐槽道。

“這裏是離分局最近口碑最好的一家店,你猜他為什麽不去米其林。”王澍也一臉八卦的湊上來。

“看他的打扮應是個有錢人。”莫湯湯分析道。

服務員看他們聊的起勁,忍不住插嘴道:“那個客人一來店裏就把最貴的帝王蟹和黃唇魚給點了,還特地囑咐把蟹肉拆出來蒸蛋。”

“難怪你們老板都親自出來服務了。”果然金錢是一切動力的根源。

“老大,他不會是要請咱局裏的人吧?”莫湯湯湊到林煦耳邊悄悄說道:“點這麽一桌子多半是求人辦事,這樣是不是行賄啊?”

林煦斜睨她一眼,問她有沒有要加的菜。

吃飯哪有瞧別人八卦有趣,莫湯湯一句都行就又和王澍一起等著那可能會被行賄的人出現。

沒一會男人一臉笑意的起身迎過去。

“哎,來了來了。”其他幾人也伸長脖子往那邊看。

來人是一男一女,他們包廂的位置只能看到背影,莫湯湯看著其中一人,問道:“老大,今天辰心是穿這一身嗎?”

林煦看了一眼:“那是辰心和她表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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